第46章 第四十六章-《大县令小仵作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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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几人胡乱说着,不多时便来到死者杨老二家中。

    古时人口流动性差,多是同姓聚族而居,是以同村中人大多一个姓氏,多有亲缘关系。这槐阳镇中百姓大多姓杨,村外多种槐树,而槐树性阴,为阴阳调和,便以谐音做槐阳镇。

    杨老二家住在镇子边缘,土墙有些崩坏,墙头都长草了也无人打理,想来日子不大宽裕。

    他的三个儿子都在院子里等着,见他们亮了公文和腰牌,忙诚惶诚恐的将人请进来,几个女人还端了热水出来。

    白宁本就不渴,又见竟直接用碗盛水,且三只碗还不一样花色,边缘更有不明痕迹,而端着碗的女人们指甲缝里都是黑泥,走动时热水频频与手指接触,顿时连胃口都失了七分,哪里会喝?

    见她没了在衙门夸海口时的从容,晏骄心中暗笑,对杨家人道:“不必忙活了,冬日天短,我们还要赶回去忙别的,不知老人家遗体现在何处?”

    杨家兄弟愣了下,似乎想起来什么,“姑娘就是仵作?”

    晏骄习以为常的点头,“对。”

    杨家人不敢多言,忙把人领过去,只是那几位女眷却频频掀开门帘子偷看。

    他们也是听说过衙门里有位女仵作的,大家都本能地以为干这行儿的肯定都是粗壮如熊、面目丑陋的恶妇,谁知今儿见了真容才知是大错特错了。

    还有另一个美貌姑娘,竟也是衙门的人?什么时候公门里头也有这么多女人吃饭了?

    农家院子大而杂乱,两边厢房分别住着已经娶妻生子的长子、次子两家,还有据说正在商议议亲的三子,正房给死者杨老二居住。他的老伴儿五年前已经去世,如今正是独居。

    此刻正房的门窗都大敞着,略走近了便能闻到一股恶臭,白宁本能的皱起眉头,反应跟图磬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
    她捂住口鼻,瓮声瓮气的问道:“不是今儿早上才刚没的么,怎的这个味儿?”

    即便尸体腐烂,也不会这么快啊。

    长子杨贵讪讪道:“俺爹是一口痰没上来,憋死的,这个,这个少不得屎尿横流……俺们已经用草木灰清理过了,只是这个味儿,估计还得散散。”

    白宁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,一张桃花面青白交加。

    她是做了心理准备,可准备的是面对血肉模糊的场景,而不是这……这臭气熏天的!

    晏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,指着外面日头影儿道:“你先在外面等等吧。”

    白宁素来倔强,一听这个,反而咬了咬牙,“是我自己闹着要来的,事到临头反而退缩,成什么人了?听说你有祛味儿的油膏,且借我抹抹。”

    见她执意如此,晏骄也不好强求,又对小八低声吩咐道:“你留在外面警戒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
    若是无事还好,万一有事,好歹他们四个人不能叫人一锅端了。

    小八点点头,不动声色的退到外围。

    杨老二今年六十三岁,在乡间也算高寿,听说早年就有咳痰之症,杨家几个兄弟说起这事,也都显得很坦然。

    “虽说不舍得,可总有这天不是?”杨贵生的憨厚,此刻抹着泪道,“前些日子他还说看见俺娘了,寿衣棺材俺们也都预备下了,如今看着,估摸着是俺娘在下面寂寞,这才把俺爹叫下去一块儿过年了。”

   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,封建思想不可取啊!晏骄左耳进右耳出,打量完室内陈设后又例行公事的问:“你们几时发现老人去了的?”

    “寅正三刻,”杨贵肯定道,“俺一直是这个时候来给他老人家喂饭的,结果……俺当时摸着还热乎哩,恨得了不得,要是能早过来瞧瞧就好了!”

    次子杨兴跟着点头,“是呢,每日早起都是大哥干的,今儿他一喊人,俺们就都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晏骄示意贾峰一字不漏的记下来,又看向三子杨隆,“你呢?”

    打从刚才一照面,她就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熟悉的,跟被自己用鸳鸯锅狠揍过的泼皮一样的气质!

    瞧瞧,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,这会儿亲爹都死了也看不出多少悲痛,依旧垮着肩膀斜靠在门框上。

    杨隆打了个哈欠,挠挠头,含含糊糊的说:“大概是吧。”

    白宁头一个皱眉,忍不住道:“那可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亲爹啊,你竟一点儿不清楚?”

    “老三,滚回你屋里去!”杨兴突然变脸,红着眼睛喝道。

    杨隆嗤笑一声,斜了二哥一眼,竟真的就这么一步三晃的回屋去了。

    晏骄和白宁对视一眼,这个情况不对啊。

    杨贵叹了口气,“都说家丑不外扬,可俺这个弟弟,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好来。爹娘给他操了一辈子心,如今人都走了,还是没个定性,整日家拿着银子出去霍霍,嚷着做什么生意,发什么大财的。”

    晏骄暗中留意兄弟俩的表情,果然都是如出一辙的无奈加厌恶。

    她又问了杨老二昨日的饮食情况,并反复跟他们确认之后是否曾进食。

    杨兴急的满脸涨红,指天誓日的道:“指定没有!大哥不还没来得及喂早饭么!”

    不过问个话,至于这么激动?

    晏骄又看了他们一眼,点点头,“好了,基本情况我了解了,现在请两位出去。”

    兄弟俩对视一眼,“啥?不能留下?”

    晏骄满脸冷傲,带着几分不耐的拍着自己的腰牌道:“衙门办事,人多杂乱,素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本来底层百姓对官府中人就有种本能的敬畏,此刻见她似有发火的意思,兄弟俩哪里还敢多待?忙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等人走了,贾峰才小声疑惑道:“衙门里有这条规矩吗?”

    “我现编的,”晏骄脸不红气不喘的说,“我有种不太好的直觉。”

    贾峰闻言苦笑,“图大人都说了,但凡您一这么讲准没好事儿。”

    晏骄: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几乎要原地跳起来,激动的替自己辩解:“你不能听他的,这是诽谤!他压根儿跟我就不是一个部门!”

    下回大家聚餐,她非单独在图磬的饭碗里加一大把辣椒面不可!

    白宁十分好奇的问:“怎么回事儿?雅音说什么了?”图磬字雅音。

    晏骄甚至都顾不上回答白宁的话,飞快的往门口看了眼,见小八在树下冲自己比了个安全的手势,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杨老二的面部淤血发绀、肿胀,尸身冷却的远比正常情况来的慢,掰开嘴之后也有玫瑰齿现象,并且颈部没有明显勒痕和损伤,确实很符合意外窒息死亡的特征。

    可她还是觉得刚才杨家兄弟的态度有点怪,莫非是自己多心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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